尼古拉用枪口推开了王座大殿的巨门，赫拉蒙·范博梅尔一身甲胄，跪在正中，双目圆瞪，仰望着金色的穹顶，眉心处有一
个刚“开凿”出来不久的小洞，却吝啬地没有哪怕一滴猩红溢出。
在他的身后台阶的尽头，是至高无上的布鲁伊斯王座。
凝望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王座，尼古拉眼中闪过无尽的复杂神色，但最终还是接过了桑娜亚递过来的“钥匙”，轻轻地向
王座椅背上的凹陷处掷去。
见识过尼古拉等人神鬼莫测的手段，一生桀骜不驯的康斯坦丁竟生不出异议，只能任由那枚从自己爱女身体里取出的钥匙为
他们开启通往未知的大门——至少，他们暂时没有加害他们父女的意思。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毫不起眼的金线，精准地落入了洞中，然后布鲁伊斯王座从中向两边无声地打开，沉默得可怕。
——这真的是通往真相的结局吗？
最后到了这一步，尼古拉心里反而忐忑了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桑娜亚取回钥匙，重新放入依杜莎的体内，然后把她交给了康斯坦丁。
“老爷子，快点离开这里吧。”蒂尓法拍了拍康斯坦丁的肩膀：“虽然一起割草很愉快，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康斯坦丁正要怒气冲冲地说什么。
“你还有依杜莎，但我们一无所有，所以……”蒂尓法咧嘴一笑：“要好好活下去啊。”
明明是满腔的怒火，却被这小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浇灭了，康斯坦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哽咽了起来，摇头叹道：“现
在的年轻人啊……”
“钥匙已经失效了，但是这块金晶的力量并没有消散的迹象，所以，以后是被金晶所控制还是将它的力量化为己用，全凭杜
莎小姐的意志了。”桑娜亚微笑着向康斯坦丁父女挥手道别，宛如诀别。
虽然年轻时的锐气早已被风霜消磨殆尽，也因为有了女儿依杜莎这个牵挂不可能抛弃一切跟尼古拉他们去探寻那终极的秘密
，但康斯坦丁毕竟不是矫情的人，所以只是说了一句：“祝君好运。”便反手一枪，借助强大的反冲力瞬间越到了广场正中。
待康斯坦丁的背影消失后，尼古拉俯视王座下深邃无垠的洞口，淡然地说道：“我们开始吧。”然后第一个跳了下去。
就在三人消失在王座下不久，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大殿外闪了进来，突如其来的悲伤一下子命中了她——即使是刚刚父王从
她眼前人间蒸发之后，占据她内心绝大部分的也是茫然。
国王就这样消失在眼前，混乱理所当然地从布鲁伊斯中央广场向整座城市扩散，大臣们在维持秩序，而身为长公主的她却追
踪着那三个从克里斯通来的人——在冥冥的驱使下。
果然，如今最糟糕的预感已经灵验，而且是毫不留情地灵验了……
“赫拉蒙叔叔……”欧若拉怔怔地向怒涛禁卫统领的尸身走去，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滑落的泪已经沾湿了衣襟。
然而，回应她的，却不是儿时那双温暖而坚实的手臂，将她高高地抛起又稳稳地接住——如今她跌落在了冷酷的现实中。
“不能……原谅……”陌生的情感想要撕裂胸口般激荡，下意识地，欧若拉的左手上，一柄纤细修长的银色细剑凭空生出。
尖锐的破风之声划出一个凌厉的剑花，布鲁伊斯的皇女带着仇恨，落入了深渊。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那柄细剑的名字——
“原罪之眼！”
“桑娜亚，这片空间是某种结界吗？”
三人落入了迷宫。
四周都是同一种草生长成的围墙，但无论蒂尓法的饕餮如何咆哮，一片狼藉过后，前方总有同样的障碍出现，而被清除过的
地方，化作一片空白——虚无的空白。
“这样啊？连陛下都看不出来吗？”桑娜亚说出了听似暗含讽刺和炫耀但本人却并没有这样意思的话。
“那就只能交给‘风王结界’了。”桑娜亚伸手指了指淡青色结界的边缘，说明道：“结界与外界接触的地方并没有出现排
斥或融合等现象，而且身为施术者的我也没有察觉出有任何外力吸引或压制着我们这个结界——我是依此来判定，外面的世界
是真实存在的空间，并不是幻境。”
“原来如此。”蒂尓法使劲地点了又点脑袋，笑嘻嘻地摩拳擦掌道：“也就是说可以放心地大闹一场了对吧？”也不知道听
没听进去桑娜亚的判定方法。
“给本王回来。”尼古拉冷静地将一脚跳出风王结界的蒂尓法的后领抓住，拎在半空，一边沉吟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无
尽之境了，是吗？”
桑娜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好撞上了尼古拉同样明澈的目光，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能创造出这种违反常理的空间的事物，除了‘胜利果实’外，还能有什么呢？”桑娜亚将两人心中的顿悟说了出来。
“也许，我们现在就身处在‘胜利果实’的本身里面也说不定嘛。”蒂尓法挠了挠后脑勺道。
——难道说，要走出这里，才能明白‘水晶战争’的意义吗？
这一次，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闪现出这个令人绝望的念头。
但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的就是三人现在的境况吧，就连王座入口处，都已经无法辨认，更不要说找到出口的位置了
。
“我们，会死在这里吧？”
“后悔跟本王来了吧。”
“是啊，超级后悔的说。死到临头还是处男这件事绝对是你这个昏君的错。”
“聒噪！别说让人误会大发的话。”
“桑娜亚小姐也在为自己的纯洁如初感到后悔吧，要不，我就痛心疾首地当你下辈子的男友好了。”
“为为为……什么会扯到我身上啊，还有，就算是下辈子找男朋友也绝对不会找卫队长你这种类型的家伙。”
不知穿过了多少草墙，破坏了无尽之境里多少绿化带后，就连蒂尓法这个破坏狂都颓然罢手后，三人组气喘吁吁地靠在草墙
上，一同仰望着上方虚无的天际。
忽然，尼古拉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机——让他全身的细胞都战栗的气机！既是亢奋，也是恐惧的气机！
破碎一切，切割一切，宛如大天灾的气机！
就在头顶！
“躲开！”
手中的“断罪之瞳”比话音更快地横亘在头顶上，一柄亮银色的细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断罪之瞳漆黑的枪体上。
“轰！”一瞬的寂静宛如假象。就在蒂尓法和桑娜亚两人意识到了自己身体已经因为某种威压而无法动弹时，那股威压已经
充分地肆虐开来，顷刻将两人掀飞上天。
以尼古拉和已化身为复仇女神的欧若拉为中心方圆一里的“绿化带”都被破碎成虚无的空白。
——完美的一击！
尼古拉在心中赞叹道，明明已经将大部分的威压都传导到了脚下的虚无地面，但自己的脏腑还是完美地破裂了开来。
但尼古拉也知道攻击被自己完美地抵挡了下来的欧若拉也绝对不会比自己好受，他的左脚如黑色的闪电般射向悬在半空的欧
若拉，然后趁着她闪避的间隙将断罪之瞳的枪口反向，把一颗绿晶弹射入了自己的体内。
若她不能将自己一击必杀，他能立于不败之地。
尼古拉冷静地笑了，然后问：“欧若拉公主，你想要杀死本王吗？”
欧若拉凌空翻转，稳稳地落在了尼古拉面前，一言不发，但赤红的眼眸分明在肯定着他给出的问题。
“好吧，你有理由置本王与死地，但本王却没有理由杀死你。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就表达出了想知道这个大陆
的终极问题的意愿吗？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而如今，答案就在眼前了。”
欧若拉对尼古拉的话语置若罔闻，银剑遥指，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这种感觉就是‘恨’吗？真是一种让人欲罢
不能的讨厌感觉呢。”
“什么？”
“你是因为经常体会到这种感觉，所以才想向其他人分享的吧？”
尼古拉一愣：“本王心中从来没有恨……信不信由你。”
“说谎者的画蛇添足！”欧若拉冷笑道：“不知道他们能否让你‘恨’起来呢？”
欧若拉话音刚落，瞳孔里开始闪烁出妖异的紫光，尼古拉只觉身后那两道熟悉的气机徒然转冷，杀意盎然。他没有回头地将
“断罪之瞳”向身后射出晶弹，然后咆哮道：“欧若拉！”
前所未有的怒意只因为一件事——欧若拉终究是用了那种能力……
尼古拉的晶弹刚刚穿破风王结界，就撞上了饕餮，两者交碰时发出嗡鸣，但晶弹却诡异地贴着饕餮宽阔的剑身一路向上滑行
，刹那就逼近了蒂尓法握剑的手。**控了的蒂尓法面无表情地果断弃剑，左脚猛地将饕餮踢飞。
饕餮笔直地向着虚无的天际飞去，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然后又被晶弹爆裂的冲击波给弹回了蒂尓法的手里。
在这一系列动作期间，尼古拉和欧若拉已经正面交锋好几十个回合了。
无所保留！
紫色的晶弹从断罪之瞳的枪口中纷飞而出，在欧若拉周身编织成一个罗网，而如今开启了“瞳”的欧若拉分明看到了晶弹竟
然可以拐弯的轨迹。
而在射出晶弹的同时，尼古拉并没有和欧若拉拉开距离的打算，反而欺身而上，断罪之瞳闲置良久的漆黑剑刃总算是排上用
场了。
尼古拉的战斗姿态不如蒂尓法大开大合的狂猛，身法却飘忽如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恰到好处的闪避恰到好处的攻击，
瞬息已经击出百十下。
而这一切看在欧若拉的此时的眼中，都只不过是平常武士的动作罢了。她以不变应万变，立于原地，手中的“原罪之眼”矫
若银龙，游刃有余地划开尼古拉的罗网，一招一式地格挡住尼古拉的进攻。
“当当当当当……”
两柄神兵的交击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比骤雨还要迅集，比帘幕还要密闭，却无一丝火星溅出。
末了，尼古拉连扣下扳机射出晶弹的间隙都没有了，两人宛如化身成一黑一白两道风暴，猛烈地碰撞着，交织着，除非有一
方先行消散，否则这场争斗便无法结束，因为，被欧若拉瞳眸控制了的蒂尓法和桑娜亚两人已经无法介入这样的争斗之中。
无尽之境里，黑白风暴俨然成了破坏绿化的最佳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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